男子抄水表抄成“街拍之神” 拒绝打造网红

水表哥

这不是摆拍:人行道上,一个男人弓身锁车,广告牌上的欧美模特刚好“吻”上他的屁股;拾荒者半个身子探进一只垃圾桶,并排的桶中,一个光秃秃的假人正向外冒头;一只黑猫全身腾空四脚伸直,“超人”般扑向老式红砖楼的外墙;刚收工的老者满脸疲惫,划破暮色的烟花刚好在他头顶绽放……

在刘涛的街拍作品中,合肥纷乱的街道上演着一幕又一幕巧合。有人评价“他用好奇心把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他的作品”。他拍摄的照片登上过美国时代周刊网站,还在德国、法国参展。

当刘涛穿着工作服,用铁钩撬开一块又一块井盖,读水表、抄数时,没人知道这个34岁的自来水抄表工就是网络上的“街拍之神”。

见他挂着相机走过,医院门口举牌招住宿的大姐也毫不压低声音:“又来了,真是没事干,就是吃饱了撑的。”

从2007年开始,刘涛在合肥供水集团做抄表工,每月抄1000多块。看到四五十岁的同事还在抄表,他也禁不住有些“绝望”:“可能人生也就这样了吧。”

直到6年前,他在朋友的影响下接触了摄影。没钱也没时间的他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拍摄方向:“既然没有宽阔的地域,我就在城市的街道两旁纵深挖掘,实践自己的追求吧。”

脖子上挂着连变焦功能都没有的相机,这个爱画漫画、本想搞设计的抄表工欣喜地发现,“自己拥有了与生活开玩笑的能力”。

刘涛每天下班后都要“扫街”,沿着最熟悉的抄表路线,徒步四五个小时,相机没电才回家,鞋子磨破了底。

多数时候,他“假装”研究相机或者拍摄建筑,趁人不备“随手拍”。看到堆在墙边的画框,或是带有闪电标识的铁门,他就“埋伏”在一边,坐等巧合的出现。

在他的镜头下,被榴莲挡住脑袋的水果摊老板成了“刺头”,美人雕像鼻孔则拖着晶莹的“鼻涕柱”,中年男子趴在“麦当劳叔叔”怀里休息,而冷饮摊冰柜上贴着的人像正偷瞄顾客的裙底。他每月定期把照片上传到网络,至今拍了3000多张。

有圈内人士称赞他,用平等的视角拍摄“底层人”的生活,毫无精英的“俯视”关照。刘涛则认为,自己和拍摄对象一样,也是在城市里艰辛求生的边缘人,“拍摄别人,也是在记录自己。”

有一次抄表,水表盘积灰,刘涛一边用铁钩叮叮当当地敲着,一边“呸呸”地冲着表盘吐唾沫。路过的孩子跟着学,结果马上被家长抱走了,边走边说:“你要是不好好上学,以后就干这个。”

刘涛说自己“受不了这个”,他从不参加同学会,在那些体面的人身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。但回家打开电脑,看着自己拍摄的照片时,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,“觉得这些画面都是因为你而发生的。”

他也会陶醉地说起,“就像故事散落在城市里,是自己把那些有趣的瞬间抓了出来。”

对于外面的世界,他充满了好奇。照片在汉堡展出时,他身在合肥。在展览手册上看着自己拍摄的照片挂在墙上,他沉浸在“安静地站在展览角落”的自我想象中。

还有一回,一家瑞士杂志要刊登他的照片。他问对方可不可以用稿费换他去瑞士看看的机会。对方回应称,稿费够他一人开销,不够请翻译,结果不会英语的刘涛又没去成。他不声不响地在手机里下了个App,开始自学新概念英语,只是进度仍停留在十几课。

他在微博上安慰自己:“要了解最适合自己的地方,而非自己最想去的地方。”当有机会去台湾时,他兴奋地沿着忠孝东路走了不下九遍。他给两岁的女儿买了世界地图,想让她从小知道,世界很大。

他拒绝参与打造“网红”的游戏。2014年,有媒体在微博上推荐了他的作品,“完全没准备好”的刘涛经历了“爆红”。有代理商高价求购他的照片,有广告商找他发微博做广告,有商家请他拍汽车展、桃花节之类的商业照片,还有的机构想挖他做摄影师。

刘涛一一拒绝了,因为“别人如果来买你的照片,你就会知道市场需要什么,可能会去迎合”。事实上,即便是调到另外的区域抄水表,他依然固执地坚持回到原来的区域拍照。

有一次,刘涛心血来潮,把一张照片拿给片中的主人公看。这张在汉堡参展的图片中,开肉铺的老头儿坐在凳上赶苍蝇,一块粉红的猪肉刚好挡住了他的头。

卖肉的老头儿磨着刀,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说“是我”,然后继续磨刀。

即便拍到第六个年头,街上也没有多少人认识刘涛。在他看来,人人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,似乎对周遭的世界毫不好奇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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